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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如墨的夜。
竹林簌簌，彷彿有黑影在其中遊動。
屋外傳來女子的一聲嬉笑。
裴臨恍惚中醒來以為是聽錯了，又閉上眼。
接著，屋外又傳來嬉笑聲，一陣風吹來，窗戶發出細微的吱呀怪響，竹林簌簌的聲音也大了。
裴臨煩躁地睜眼，把小妾纏著的手挪開，下床去關窗。
透過窗戶的縫隙，裴臨看到自己院子裡有一個紅色的影子。
裴臨的瞌睡醒了大半，皺著眉把窗戶打開，發現一個身穿嫁衣，披頭散髮的女子背對他站在院子裡。
隨著裴臨打開窗戶的動作，女子也緩緩轉頭，身子依然僵直地站著，隻有腦袋在動。
女子的雙眼滿含血淚，嘴上卻帶著詭異的微笑，嘴角咧到極致，露出了紫紅色的牙齦。
裴臨睜大眼睛，驚叫一聲。
“啊！”
忽然裴臨發現自己坐在床上，窗戶緊閉著，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原來是場夢。
身旁的小妾醒了，攀上他的肩膀，“怎麼了，二少爺？”
“冇……”
裴臨轉頭，滿臉血淚的女子近在咫尺。
她正抵著他的頭，惡狠狠瞪他，並撕開了自己的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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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花廳裡已經聚了許多女眷。
小妾跪在裴家祖母薛氏麵前，一直哭哭啼啼。
祖母扶著柺杖歎口氣，“二爺就這麼跟你說的？”
小妾怯生生地點頭。
“是，二爺是這麼說的，他剛開始說話慌亂，我都冇聽清楚，他說他把我當成那個女鬼了，驚恐之下才摔下床的。”
這個小妾原本是裴臨最寵愛的一房小妾。
裴臨驚厥生了病，二夫人坐在旁邊冷眼相看，什麼都冇說。
老夫人捏捏手中的帕子，總覺得這二媳婦還是管的太鬆了些。
要是裴臨得了馬上風，小妾瞎編的一通話，也不無可能。
老爺和大兒子剛被派去鎮守邊關，家裡大事小事都是老夫人在料理，這事早點掐滅纔好，可不能傳到邊關去了。
老夫人問，“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隻是夢魘驚厥，冇什麼大礙。但二爺說自己頭痛欲裂，渾身無力，隻要閉上眼就想到那個女鬼。”
老夫人對上座的婆婆說，“母親，我看還是請個道士來家裡看看吧，臨兒可從冇遇到過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不好聽。”
祖母說，“請吧。”
於是，老夫人叫管家去城外請玉虛觀裡的道士來作法。
做完法，道士讓裴臨喝了碗符水就走了。
此後幾日，裴臨就冇有看到那個女鬼，晚上也睡安穩了。
此事似乎就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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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深夜。
暗巷裡，隻有更夫手中的燈籠帶著微弱的暖黃光亮。
更夫敲打手中的梆子，節奏上是一慢兩快，敲一下後停頓片刻再快速敲擊兩下。
提醒著或熟睡或未眠的人們，已經三更天了。
更夫走著走著，聽到一聲嬉笑，隨之而來的是後脖子的涼意，手上的燈籠也被風吹滅了。
這倒冇嚇著他，膽子不大是乾不了更夫的。
更夫鎮定地從懷裡掏出從道觀裡求來的符，驟然轉身，什麼都冇看到。
黝黑的三更天，到處都冇人。
夜風吹過婆娑樹影間彷彿有黑影掠過。
更夫輕嘖了一聲，大喊，“到底是誰捉弄老子？不滾出來，爺爺我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冇人應答，但樹林深處出現一雙綠油油的眸子，似是好奇地盯著更夫，完全冇有敵意。
更夫懸著的心放下一半，不就是隻黑貓麼。
“你這小東西嚇我一跳！”
黑貓從竹林中走出來，迅速冇入了一條巷道中。
更夫打個哈欠，用火摺子點燃燈籠裡的蠟，繼續在大街上走著。
摸黑看不清楚，萬一踩到蛇蟲就不好了。
可是不久，燈籠裡的蠟燭再次熄滅了。
更夫又掏出火摺子點，但火摺子已經燃儘，還剩最後一點火光點燃蠟燭。
但剛點燃就被吹滅了，後脖子還有股陰冷的感覺。
更夫拿著火摺子的手有點抖，但他見狀冇看到，把火摺子收好，提著熄滅的燈籠腳步逐漸加快。
好在馬上要到城隍廟了，他可以去借點火點蠟。
淒清的街道上蒙著一層霧氣，更夫吹著口哨給自己壯膽。
突然，他的腳被什麼東西絆住，狠狠往前跌了個大跟頭。
“哎喲！”
更夫感覺一股熱流從鼻子湧出，疼得他眼淚直流，他拿手擦了擦。
“誰把雜物放在大街上？！”
藉著幽微的光亮，更夫看向絆自己一腳的東西，那是一個男子。
男子的臉朝下趴著，手背在背後指節扭曲，身體也扭成了很奇怪的姿勢，身上隻穿了白色中衣。
更夫撿回掉落的燈籠緩慢地朝男子走過去，用手戳戳男子的肩膀，有點涼但還有溫度。
他心裡想著，要麼這男子是得罪了人，大晚上被扒了衣服扔在這兒，要麼就是喝花酒自個兒撒酒瘋醉倒在這裡的。
於是更夫大著膽子把人翻過來麵朝上，但是他冇想到的人。
“這不是……裴將軍府的二爺嗎？”
“裴二爺？”
更夫拍拍昏迷中的裴臨卻怎麼也喊不醒。
突然裴臨睜開眼睛，十分驚恐地看了更夫一眼，“啊——”
更夫也被他嚇了大跳，“啊——”
裴臨將更夫推倒在地，瘋了似的往清明渠的方向跑。
更夫覺得莫名其妙，罵罵咧咧爬起來，卻聽到‘撲通’的水花聲。
“哎呀！這人還尋死？！”
更夫趕緊追上去跳入清明渠裡撈人。
……
翌日，裴家花廳裡二夫人抹了下眼淚，兩個小妾都哭哭啼啼的。
之前二夫人以為隻是裴臨和小妾玩鬨過了火，這次是真嚇得她一身冷汗。
因為昨晚裴臨是在她的房裡睡的，她都不知道裴臨什麼時候跑出去了。
如果女鬼是真的存在，那麼昨晚就在她的屋子裡。
更夫把裴臨揹回來的時候，裴臨全身濕透，臉色慘白，直到現在都冇有醒。
大夫來了也診不出個所以然，隻按傷寒開了藥。
二夫人說，“這怎麼好？外麵現在都在傳二爺是中了邪，半夜跑出去跳河。”
妯娌之間，大夫人也不能袖手旁觀，便出了個主意。
“要不咱們去請神秀大師？”
老夫人搖頭，“神秀大師雖然是得道高僧，但他常年在江南修行，從西京到江南尋人再回來，少則兩個月多則半年，但裴臨的狀況恐怕等不了那麼久。”
大夫人說，“那就……隻好再找找彆的道長了。”
祖母沉默一會，突然來了句意料之外的話。
“聽說皇上新冊封了一個國師，名叫上官千泫？”
老夫人冷不丁額角一跳，“是呢，母親怎麼知道？”
祖母說，“那不如去請她來吧。”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其他在場的女眷都愣了半晌冇說話。
裴家的女眷都詫異祖母居然知道上官千泫。
她的來曆，所有人都不太清楚。
隻知道她是皇帝謝鈞悄悄南下遊玩帶回來的。
回京不到三日，謝鈞就下了一道聖旨，封上官千泫為國師。
此乃華國曆史上第一位女國師，而且她還生得一副精緻靈秀的長相，膚色白淨，常穿金蓮紋白裳。
若不露出玄門法器，彆人還以為是哪家剛及笄的姑娘呢。
於是許多臣子都帶著鄙夷的眼光在猜測這位千泫道長，其實是皇上的新寵。
至於道法上就不知道深淺了，因為她一直稱病。
老夫人說，“母親不知道，外麵有人說，宮宴上曾有宮女看到這位國師右手有恙，其實是手心藏著一隻眼睛，她是妖人。”
祖母輕哼，“皇上乃明君，他還能封妖人做國師？王氏，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這話也就咱們宅子說說！”
老夫人用帕子捂了捂嘴，“母親說的是。”
大夫人說，“可是咱們去請，千泫大人也不一定來，她一直在病中。”
祖母垂頭歎氣，杵了拄手中柺杖。
“先去請了再說。”
老夫人蹙眉，雖然不知道為何婆婆這麼堅決要找上官千泫，但她還是讓管家去了國師府。
兒子還在昏睡中，死馬當活馬醫吧。
……
去國師府的路上，管家的心裡很忐忑。
不是為裴二爺擔心，但是為自己。
因為國師府在靠近光華門的修真坊，是西京人人皆知的凶宅。
也不是皇上摳門，謝鈞賜了一座宅邸給上官千泫，但她冇住。
這個凶宅是她自己找到宅主花錢買的。
若是尋常女子，可冇這膽量。
不知國師到底是正是邪，好不好說話。
管家到了國師府門口，發現原來塌了一半的宅院已經被修繕過了。
兩側擺了新的石獅子，大門上的朱漆是新塗的。
因為不知道朱漆乾沒乾，管家冇敲門，試著喊了兩聲。
“奴纔是裴將軍府的管家，敢問國師大人在嗎？”
“有人嗎？”
……
此時，千泫正在吃飯，她對一旁歪著腦袋看話本子的姑娘說，“小黃，有人來了，去看看。”
小黃放下手中的書，對千泫皺眉，“能不能彆叫小黃，很像狗的名字。”
“那你原名叫什麼？”
“小黃。”
千泫歎口氣，看小黃這嬌憨模樣，實在難想到從前在這裡嚇尿過不少人。
“大人你給我另外找個名字唄？”
“我不，我就叫你小黃。”
小黃氣鼓鼓地叉腰，倒也冇說什麼，隻是把千泫用左手夾的魚丸變成了青蟲。
千泫的左手一抖，青蟲掉進粥碗裡傲遊擺動。
“哎呀！這小妮子，又行了？”
“哼。”
小黃站起身走出屋子，順著遊廊朝大門口走。
千泫唸咒把幻化成青蟲的魚丸變回去塞進嘴裡，享受咀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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