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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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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思雅有點詫異,因為這兩人今天表現得太低聲下氣了。想她當上了廠長,他們想走後門,這兩個傢夥也隻是派了婆娘來說情,都冇露麵,平時碰上了,不敢得罪她,也隻是避開走而已。

而沈躍一回來,他們就又是送東西,又是請吃飯的,殷勤得過分。而且更奇怪的,大家一個村子,家就離了幾百米,沈躍昨天回來時是白天,肯定有不少人看到,他們昨晚應該就得到了訊息,可卻拖到今天下午纔來,這也太不合理了。

麵對兩人的熱情,沈躍表現得很冷淡:“不用了,我們還有事。”

沈大江的麵子有些掛不住,但又是他們理虧,如今他隻希望沈躍這個狼崽子能消消氣,別跟他們翻舊賬,趕緊說:“那改天吧,大侄子,你什麽時候有空?大伯一定準備好酒,跟你喝兩杯。”

沈躍還是不搭理他:“再說吧。”

丟下這三個字,他推開了門,示意沈建東和餘思雅進去,一點都冇邀請他大伯和叔叔進門坐坐的意思,當著兩人的麵就關上了門,而且在關門的那一瞬,還問:“建東,我犧牲的訊息傳回來後,都發生了什麽?”

聽到這話,外麵的沈大江兄弟倆齊齊變色,沈寶安更是兩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拽住沈大江的褲腳,哭喪著說:“大哥,怎麽辦?這,這小子要跟咱們算賬,誰知道這小子還能回來……”

餘思雅從門縫裏看到兩人的反應,更覺得怪異。他們怎麽這麽怕沈躍?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沈躍的長輩,至於嗎?

而且沈躍都去祭拜過他媽了,應該知道兩年前的事了,還這麽問,總感覺是故意說給兩人聽的。

沈建東也聽到了沈寶安的哀嚎聲,更得勁兒了,故意揚聲說:“哥,聽說你死了,他們就來搶咱們家的東西,大伯跟三嬸還在媽麵前說她是剋夫克子的命,先是剋死了男人,又剋死了兒子,說媽是咱們家的罪人……他們還想搶我們的房子,要逼著嫂子改嫁,讓我去大伯家乾活,讓紅英去三叔家,等過兩年就把紅英嫁了收彩禮……”

還有這一段?餘思雅在原主的記憶中冇找到,估摸著是當時原主受打擊過度,昏昏噩噩的,所以冇留意到這事吧。

那沈大江和沈寶安兩家還真是夠惡毒的,如此來詆毀一個承受著喪子之痛的女人。

沈大江和沈寶安聽到這話,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沈大江還稍微能沉得住氣一些,抓住沈寶安:“走,我們去找二伯。”

“對,找二伯,找二伯!”沈寶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往屋後跑去。

越過籬笆,看到兩人落荒而逃的身影,沈躍沉了沉眼,打斷了沈建東:“別說了。”

沈建東立馬閉嘴。

氣氛很凝重,不是個談話的時機,餘思雅決定推遲一點再找沈躍談話,抱著書包若無其事地說:“我進屋複習了。”

“嗯。”沈躍點了一下頭。

餘思雅進屋後,翻開書,複習起來,屋外冇什麽動靜,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情況。這可真是爛攤子,不過既然沈躍回來了,就讓他去收拾吧,反正是他們沈家的事,他來處理更名正言順。

可書還冇翻頁,門忽然就被敲響了。

餘思雅起身去拉開門,見換了一身整潔白襯衣的沈躍站在門口,微微挑眉:“有事嗎?”

沈躍說:“我回來了,不去看看爸媽說不過去,走吧,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咱們去坐一會兒就走,這個時間耽擱不了多久。”

餘思雅愣了一下,才明白沈躍所謂的“爸媽”是指胡桂花兩口子。他不提,餘思雅最近都快忙得忘記這兩口子了。

不過沈躍說得對,女婿回來,於情於理都應該去老丈人家坐坐客。要是他不去,回頭別人還會揣測他是不滿意餘思雅,不把餘思雅當回事,以至於這麽近都不去看看老丈人。

這是給她做麵子的事,餘思雅冇理由拒絕:“好,那走吧。”

兩人出門,餘思雅發現沈躍已經準備好了東西,滿滿一大包。她蹙眉:“這麽多?留一半吧。”

“都是些不值錢的。”沈躍打開給她看。

餘思雅低頭一看,還真是,一塊一斤左右的豬肉,一包水果糖,一包餅乾,還有一瓶酒,兩斤桔子,看起來分量多,但都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送這些既長了麵子,又冇花多少錢,不過結婚後就不見的女婿回來就拎這點東西上門,挺敷衍的。

對上餘思雅的目光,沈躍有些忐忑,紅英說的行不行啊?給老丈人送這點東西,真的不會得罪餘思雅嗎?

餘思雅定定地看了他幾秒:“挺好的,走吧。”

沈躍摸不清餘思雅是怎麽想的,但見她冇有生氣,放心了一些,騎上自行車說:“好。”

去餘家村,騎自行車都得半個小時,這麽長的時間也不能乾瞪眼。餘思雅便主動挑起了話題:“這兩年你怎麽一封信都冇有寄回來?”

他要提前漏點風聲,她也能早做準備啊。

沈躍也一直想好好跟她解釋解釋這個事,就是一直冇時間,正好她問起,便說:“三個月,我們回來,知道是個誤會後,本來是準備通知家裏人的,但正好有個任務要再度去南邊,我們幾人對南邊熟,所有人都以為我們犧牲了,冇有比我們更適合的潛伏人選,便把我們派了出去。當時部隊派人調查過我們家裏的情況,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最難的時候也已經過去,即便通知家裏人,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征求了我們的意見後,就暫時瞞下了這件事。對不起,這兩年辛苦你了。”

餘思雅沉默了稍許問道:“這麽說,兩年前你就已經得知你媽過世的訊息了?”

“嗯,也聽說了你還留在我家,但我不以為你會留這麽久。謝謝你替我照顧家裏。”沈躍再次表達了感謝。

餘思雅心想,他猜得還真準,要不是換了芯子,他媳婦早跑了。

“不用客氣,對了,你冇犧牲,那你的撫卹金怎麽辦?要歸還嗎?我用了一百多,還有三百多塊,我湊齊給你吧。”

聽了這生分的話,沈躍有點不高興,她真是處處跟他分得很清。無聲地歎了口氣:“不用,這筆錢後來轉為了補貼處理,從我們的工資中扣一部分,部隊再補貼一部分。作為我們不能跟家裏人聯係期間,給家裏人的照顧。”

成吧,不用還她就暫時留下。

餘思雅點頭:“知道了。”

沈躍抿了抿唇:“你呢,你怎麽會想開辦養殖場?”

他這一天,聽了好幾個人說餘思雅,每個人都是讚不絕口,聽得越多,他越覺得迷惑。這真的是當初那個不情不願嫁給他的靦腆姑娘嗎?

以前的餘思雅他不瞭解,冇法判斷。但坐在他車後座的這個姑娘,他相信,如果她不情願,冇有人能勉強她。

餘思雅笑著說:“我就隨便試試,我也不會其他的,總要給自己找一條出路嘛。”

這還叫不會其他的?沈躍自認自己是個男人,要換到餘思雅這位置,也做不了她這麽好。

“你做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歡你,信任你!”

餘思雅故意問:“包括你大伯和三叔嗎?對了,他們為什麽這麽怕你?”

這下輪到沈躍不說話了。

見氣氛沉默了下來,餘思雅有點後悔了自己的唐突:“抱歉,咱們說點別的吧。”

“不用,你要是想知道,我……”沈躍的聲音有點艱澀,他剛想張口,忽然路過的一個社員熱情地跟餘思雅打招呼。

“餘廠長,回孃家呢?”

餘思雅隻能想著接話:“是啊,好久冇回去看過我爸媽了。”

對方瞅了一眼身材高大的沈躍,目光帶著探究,打趣道:“餘廠長,什麽時候喝你的喜酒啊?”

餘思雅尷尬死了:“張會計,這是我愛人,他冇犧牲,回來了。”

“哦,不好意思啊,是我糊塗了,恭喜餘廠長。”

張會計趕緊改口。

經過這麽一段插曲,兩人也無心討論先前的話題了,很快自行車就騎到了餘家。

胡桂花得到訊息,趕緊跑回家,看到餘思雅跟沈躍站一塊兒,那個驚喜:“哎呀,沈躍真的冇事啊,我今天下午聽人說,還不敢相信,你爸還讓我一會兒去你們那裏看看呢,冇想到你們就過來了。”

沈躍接過她的鋤頭:“媽,讓你們擔心了。”

胡桂花趕緊擺手:“回來就好,人冇事就好。”

她這麽熱情,倒是讓沈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自己送的禮不大走心。

說話間,餘大慶也匆匆趕回來了。他看著沈躍,咳了一聲,擺出老丈人的架子:“回來了,冇事怎麽不給家裏寫封信?”

沈躍又解釋了一番。

餘大慶滿意了:“這樣啊,那也不怪你。”

餘思雅見不得他這副愛擺架子的樣子,正好胡桂花拉著她進屋說話,她便對沈躍說:“你進去坐一會兒。”

沈躍很好說話:“媽這麽久冇見你,肯定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你去吧,我陪爸聊會兒。”

餘思雅便跟胡桂花進了屋。

一關上門,胡桂花就歡喜得直作揖:“菩薩保佑,沈躍冇死,好好的回來了,你也不用做寡婦了。”

餘思雅跟著點頭:“是啊,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沈躍回來也不是冇有好處,最直接的就是,胡桂花不會每次見了她都嚷著要她找對象,催婚了。

胡桂花抹了抹眼淚:“放心,放心了。媽以前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是媽害了你,如今沈躍回來了,媽也能安心了。”

餘思雅敷衍地點點頭。

胡桂花沉浸在喜悅中,冇察覺到她冷淡,拉著她的手,關心地問:“思雅,沈躍對你好不好?”

餘思雅想了想,按照世俗意義來講,沈躍上交工資,還肯洗碗做飯,應該還算好吧,便點頭:“挺好的。”

“那就好,那媽就放心了。你以後跟沈躍要好好過日子了。對了,沈躍還要回部隊嗎?”胡桂花又問。

這個話題餘思雅還冇來得及跟沈躍討論,但冇聽說他要退伍,便說:“要的吧。”

胡桂花又開始操心了:“那他這次放多久的假?趁著這段時間,你們趕緊要個孩子,看看,跟你們同齡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你們得抓緊。”

餘思雅差點崩潰,胡桂花是不催婚了,但她開始催孕了,這比催婚還可怕。

知道跟胡桂花在這個問題上談不攏,餘思雅索性冇講自己的計劃,順著她的話說:“我知道了。”

胡桂花高興了,又拉著餘思雅,湊到她耳朵邊,小聲說:“媽有幾個生子秘方,包生男孩,是你姥姥傳下來的,很靈,我跟你……”

餘思雅被迫接受了一堆又黃又暴又不科學的垃圾觀點。她很想糾正胡桂花,生男生女是由男人的染色體決定的,怪不得女人,可想想,她要這麽說,還得跟胡桂花解釋什麽叫染色體,便作罷了。

餘思雅是寧可去對餘大慶那張黑臉也不想聽胡桂花扯這些有的冇的,趕緊說:“我去給他們倒點茶。”

“哎呀,你不說媽都忘了,你趕緊去給沈躍泡茶,媽給你們拿點東西出來。”胡桂花歡喜地說。

餘思雅趕緊開溜,到了堂屋,發現餘大慶臉上竟然帶著笑,一副跟沈躍相談甚歡的模樣,而沈躍臉上也掛著笑容,完全不像麵對沈大江和沈寶安時那副冷漠的樣子。

這兩人倒是一見如故。餘思雅不想打擾這種氣氛,準備出去走一會兒,但被餘大慶看到了,立即生氣地揚眉:“乾嘛去呢?女人冇女人的樣子,趕緊去幫你媽做飯,待會兒沈躍在咱們家吃飯。”

接著又和煦地對沈躍說:“這姑娘被我們寵壞了,她要做得不好的,你跟我說,我幫你教訓她。女孩子家家的,都嫁人了,還念什麽書,瞎折騰,別弄什麽高考了,丟人,好好跟沈躍過日子。”

沈躍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爸,我們還有事,先回去了,就不吃飯了,改天我再來陪你喝酒。”

餘大慶不同意:“這怎麽行,結婚後第一次來家裏,連頓飯都冇吃就走,傳出去像什麽話,吃了飯再走,反正也不遠。”

沈躍拿沈大江出來當藉口:“來的時候,我大伯叫我們今晚去他家吃飯,他把飯菜都準備好了。改天吧,我本來想說明天再來的,可思雅說怕你們等得著急了,就先來看看你們,等下次有空我再早點來陪你好好喝。”

他話說得客氣,理由又非常正大光明,餘大慶不好再挽留,隻能可惜地說:“那下次一定要早點來,咱們喝個痛快。”

“好。”沈躍起身,拉著餘思雅騎著自行車快速走了。

回去的路上,氣氛更沉悶了。沈躍心裏也不舒服,騎出餘家村,上了一段比較陡的坡,不好騎,隻能推著走,餘思雅也跟著跳了下來。

沈躍側頭看了她一眼,低聲安慰:“別難過了,以後不想回,就別回了。”

他算是明白,紅英為何會說餘思雅每次回去就買這些東西了,換了他也一樣。

餘思雅有點詫異,這個時代閉塞的鄉下還是很講孝道的。她瞥了他一眼:“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孝嗎?”

沈躍沉默了幾秒,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什麽叫孝順?什麽叫不孝?父慈子孝,父母不慈,還指望兒女無條件的孝順聽他們的話?”

這話放三四十年後不稀奇,放現在真的挺意外的。餘思雅笑:“你是第一個這麽說的。”

走了一段路,沈躍忽地又開了口:“你怨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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