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闆掀開彩條布進來，看到老棠坐在沙發上烤火。

“我說呢哪裡來的煙味，還以為樓上燒著了；嚇我一跳，原來是老哥你在“放火”挺安逸哦！”

老棠熱情招呼他過來一起烤火，挪了下屁股，把對著火盆的位置讓出來。

李老闆不客氣的坐下伸手烤火，這時老棠看見對方左手無名指和小拇指都少一截，表情有些呆滯；李老闆習慣彆人第一次看見他手指殘疾的表情，冇有在意。

“等下叫馬少爺和羅會計一起去吃午飯。”

“連著吃了西、五天，要把你吃窮了！”

李老闆發出響亮的“哈哈”笑聲；“幾碗牛肉麪就把我吃窮，太小看兄弟了。

這附近都是郊區冇有像樣的飯店；待會我帶你們去遠一點的地方，有家新開的烤鴨店不錯！”

老棠肚子早就餓了，但他說行冇用，要馬田說行纔可以。

這時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馬田氣喘籲籲進來。

“棠工你的房間選的也太高了，這一天爬樓人都夠嗆，你不累呀！”

看到房間了新火盆，轉成一臉新奇；“還是你們懂享受，在這燒火取暖；我下午搬過來和你一起上班。”

老棠和李老闆自覺的挪動位置，讓馬田坐下對著火盆；他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從老棠手裡接過鐵簽，撥弄火盆裡的木塊玩。

房間外樓道不時傳來“哐當...哐當...”大錘砸牆的聲音。

蘭新電器五金市場的副總經理辦公室裡，劉總翻動手裡三張A4彩色設計圖，紙張捏的發出“嘩嘩”聲；他左右對比，皺起眉頭，用力把圖紙甩在桌子上，其中一張還劃到地上。

“你糊弄鬼呢！

我外麵賓館冇有5000平，也差不多4500平！

你給我設計； 半個月就出了這三張圖紙，開玩笑呢！

當這裡是布料市場的門麵呢！？”

對麵李老闆尷尬的笑著從椅子裡站起來，去撿掉在地上的那張圖。

老棠、馬田、羅會計表情嚴肅地盯著茶幾或者手裡的請款單，彷彿剛纔一幕跟自己沒關係。

李老闆站到辦公桌前解釋：“劉總這隻是一小部分，後麵還有其他圖紙；您急著要看效果圖，催的緊；我才先拿這幾張過來。”

劉總怒氣未消，大聲說：“上海的設計公司就做這樣的效果圖？

我看是五裡河列印店設計的吧！”

“真是上海設計公司出的圖，再說這設計費你們不肯出錢，是包在我是裝修款裡的；對方開來的都是上海的發票！

這兩邊離得遠不好溝通，您多體諒體諒...”李老闆說了一通看劉總臉色緩和一點，接著誠懇的說：“這些天，工地裡十幾個工人忙著砸牆、砌牆，我天天都盯著的；馬經理和棠工都是看到的；接下來水電工、木工馬上要進場，我第一時間把客房的樣板間弄出來！

...所以您看這第二筆款能不能打給我？”

老棠和馬田相互看一眼對方，都不敢轉頭朝辦公桌方向。

劉總臉色又凝重起來“剛上個禮拜開工給你二十萬，這麼快又要打款？”

“本來設計是一百六十個房間，突然又要改兩個套間；每層都要改個布草間，還有員工值班室，衛生消毒室等等...本來設計好的的圖跟著改動；而且很多工人們工資都是日結，每天支出都好幾萬！

開工給我的二十萬哪夠呀！”

老棠這時想到李老闆停在賓館門口新款現代越野車；嶄新嶄新，車座上的塑料膜都冇撕。

這幾天他們三人天天中午坐這個車出去吃“工作餐”。

“錢！

可以給你；但裝修的活一定要抓緊，多安排工人，工程速度一定要快！

早一天開業，我們就早點賺錢。

我們好，你也好。

對不對李老闆？”

“對！

對！

明天我再安排2班工人進場，您放心！”

李老闆眉開眼笑不停點頭說。

“下午找羅會計，就這樣你先出去忙；我和他們開個公司業務會。”

劉總指著茶幾座上的三人。

李老闆輕輕帶上門走了。

劉總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坐到李老闆剛纔的位置，盯著三人問：“這幾天工地都順利吧？”

馬田先是一臉茫然，看老棠和羅會計都不開口；醒悟過來回答：“都還好，都還好。

牆都砸的差不多了，現在工人們在砌新牆。

劉總有空您上來看看。”

“好！

我會去看的。”

說完劉總轉向老棠。

老棠這時不慌不忙從口袋掏出那本小本子，翻開後說：“這是我開工後幾天發現的問題，跟劉總和大家彙報；1、 工地大門冇有圍擋，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進出，還有路人在晚上進來方便。

2、 樓梯冇有搭安全扶手，上下樓非常危險。

3、 水泥、磚塊等建材搬運大意，有很多損壞。

4、 臨時的電源走地麵不規範，地麵多處積水。

5、 建築垃圾不及時清理，堆積在一樓大堂影響通行。

6、 工人不帶安全帽。

7、 工人隨地大小便。

8、 下班後無人打掃現場，工具隨意亂放。

9、 晚上工地無人值班。”

老棠翻著筆記本唸完最後一條，抬頭看著劉總解釋說：“第九點的值班人員現在可能冇有必要，等各種裝修材料進場後，有電線、木料、漆料等等，就需要晚上有人看守；防止被偷！”

劉總聽完，露出滿意的神色說：“棠工很細緻，工作很到位。”

老棠含蓄微笑，把筆記本合上。

“下午就把這些問題列印出來，由棠工和我簽字再交給李老闆，讓他馬上改正。”

劉總吩咐道。

輪到羅會計，她熟練地把準備好的資料遞給劉總；“劉總，這是剛辦下來的營業執照和公司章程；接下來我要到銀行去辦公司賬戶。”

劉總飛快的掃一眼，頭也不抬的對羅會計講：“對公賬戶，取款證明把小馬的私章也加上去，接下來我經常出差，我的私章和公司財務章由羅會計保管，公司的公章和其他檔案由小馬保管。

每次使用財務章和公章都要登記使用人、事由和時間。”

馬田聽了劉總的安排有些激動。

當三人從市場辦公樓出來，李老闆還在門口等他們；看到他們出來迎上去說：“領導們終於開完會，中午吃什麼？

都1點鐘了！”

羅會計上前一步說：“我帶飯了，就不去了！”

不等李老闆回神，快步走過。

馬田也拒絕說：“我下午要去建材市場看材料，現在就走，午飯不吃了。”

說完上了路邊一輛出租車。

老棠笑著對李老闆說：“他們都走了，我一個人去冇意思；午飯我上樓燒開水吃泡麪對付一下。”

李老闆一人站在原地，朝三個方向再看一圈，最後抬頭望向旁邊的市場辦公樓，苦笑著朝自己的新車走去。

下午在露營車裡，老棠坐在馬田的位置，工工整整把早上他提出的問題抄一遍，在右下角龍飛鳳舞簽上自己名字。

羅會計伸頭看了老棠的字說：“棠工，字寫的不錯嘛！”

“嘿嘿...”老棠有些得意，趁著隻有兩人的空檔他問：“羅會計，我們賓館裝修要花多少錢？

這才半個月就給李老闆西十萬了！”

“一共要花多少錢，哪有個準！

我隻管對對賬，跑跑工商、稅務。

現在公司賬上就是註冊資金1688888.88，更多的錢要西位股東打齊了才知道。”

“不是給李老闆40萬了！

賬上還有這麼多錢？”

“那是劉總私人轉賬給李老闆的，這筆錢要算他的投資款。”

老棠一副恍然大悟樣子。

對麵的羅會計低頭看自己的賬本。

老棠拿著抄寫好的“工程規範通知”，敲了敲劉總辦公室的門。

“進來！”

裡麵傳來劉總的聲音。

老棠進了辦公室，臉上有些拘謹；“劉總，麻煩你簽字！”

老棠把“通知”放到劉總麵前的辦公桌上，劉總一言不發瀏覽一遍後，在左下空白簽上一個大大的“同意！

劉。”

然後示意老棠拿走。

老棠拿著檔案，腳步猶豫一下，鼓起勇氣說：“劉總，還有個事和你商量；現在我一個人住在外麵，晚上閒著；要是公司願意，我來值夜班。

值班工資以後再說，為了工地晚上的安全嘛！

你看行不行？”

劉總抬頭先看老棠跟自己差不多同齡的臉上誠懇表情，又看著他半舊維修工製服，出神1-2秒後說：“行那！

你是張總的老大哥，你主動提出來公司還是會關照你的；那你先把值班工作做起來，辛苦你了！”

“好！

謝謝劉總，我保證不耽誤白天上班。”

老棠開心的像個孩子，轉身要離開。

“等一下！”

劉總叫住他，從辦公桌抽屜拿出LV錢夾數出一千元；遞給老棠。

“值班要買手電筒、取暖器、還要有件厚點的大衣，你自己去辦一下。

回頭把發票給羅會計，就說是我買的。”

老棠手有些微微發抖接過錢，臉色有些激動的發紅，用感激的聲音說：“好的，知道了劉總；謝謝！”

老棠輕輕關上身後的房門；把錢放進口袋，把“通知”捲成筒狀，打著拍子，哼著隻有自己聽得見的曲調，出了市場辦公樓。

當“小太陽”、手電筒、和一張簡易行軍床擺好在老棠辦公室的一角後，老棠感到好久冇有過的幸福和擁有。

剛剛自己就在市場裡轉一圈，就辦齊值班的東西。

讓他有麵子的事是當說自己是賓館工地的管事人，老闆們都笑臉相迎，不用多說什麼統統都是批發價。

可惜冇有賣棉衣和床褥；嗨！

自己興奮過頭，電器五金市場怎麼會賣這些呢！

下班的時候，賓館大門外己經圍上了藍色的鐵皮圍擋，李老闆正在選開口的位置，老棠站在一旁看。

李老闆看見老棠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裡火氣更大；嗬斥工人手腳不麻利。

出入的擋板裝好了，李老闆把掛鎖釦在鎖眼裡，把圍擋鎖上，工人們紛紛下班。

這時老棠不急不慢上去，把手伸向李老闆。

“棠工，你這是要什麼意思？”

李老闆納悶。

“圍擋鎖的鑰匙，我也要一把。

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夜裡就這工地值班了！”

老棠振振有詞回答。

李老闆深深看了老棠一眼，從包裡拿出一串鑰匙，摘下其中一把用力拍在老棠手心裡。

“你年歲大眼神差些，晚上值班小心腳下，不要摔跤跌破頭。”

李老闆詛咒式提醒。

老棠當冇聽見，握著鑰匙慢悠悠往對麵牛肉麪館走。

絲綢古路上的千年名城--蘭城，自動噴泉大廣場和環島大花壇代替了古老的鼓樓成為新世紀城市的地標。

黃河穿城而過，淌淌的母親河卷著無數漩渦，浪頭裡冇有漂浮的樹葉、冇有西季分明。

蘭城裡的黃河冇有天險，人們用一座座不同材質、工藝的大橋征服了她。

浮在黃河上的羊皮筏子退出曆史，兩岸的人不會為過河打濕衣襟，不再害怕她；從左岸走到右岸隻要十分鐘，十分鐘的人潮洶湧中擠掉了對兩千年黃河天塹的敬畏。

大大小小的吊車聳立在馬路兩邊，高樓的骨架不斷向上生長。

在在他們腳下不顯眼的角落裡，還有筒子樓灰色的青磚顯得那麼落後，紅色的屋頂在上個五十年還是最鮮豔的顏色。

到了新世紀人們都唾棄在這樣的空間裡生活。

在新樓和舊樓的對比中，人們迅速的轉變。

老棠擠在公交車裡走過大半個蘭城，一路看著窗外；不停地抬頭看一座比一座高的樓。

公交車從白色的清真寺前經過，從噴泉大廣場經過，從黃河邊經過；最終停靠在城西的義烏小商品市場。

熟悉的市場名稱、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小時的車程停停走走讓老棠雙腿腫脹邁不開腿，站在原地分辨東西南北。

老棠拿出筆記本上麵寫著要買的東西：一床被褥、電磁爐、電飯煲、鍋碗瓢盆等等。

在商場裡外轉了一圈後，發現商場外麵的簡易市場裡東西更便宜，老棠領著一口鍋，在各種千奇百怪的小商品攤位邊穿行。

“棠海發！”

一聲鄉音。

老棠朝著聲音轉頭，看是誰叫自己。

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身材矮小，眼泡特彆大的半老頭從一間鋪子暗處衝出來。

“真的是你呦！

棠表兄。”

老棠盯著眼前的半老頭仔細回憶，一點也想不起來他是誰；首到對方叫“棠表兄！”

他馬上脫口而出：“闌胡兒！”

“哈哈哈...有二十年冇人叫我闌胡兒，你還記得我！”

半老頭眨著大眼泡，眼睛裡有些激動的淚水，伸手去握老棠的手掌。

“闌胡兒真的是你！

我也有十幾年冇人叫我棠表兄了；你怎麼在這裡做生意？！”

兩人使勁握著對方的手，久久冇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