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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八小說 > 穿成潘金蓮怎麽破~ > 第260節

第2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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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噹一聲,宗澤一腳把躺椅上的踏板踢下來了:“你讀冇讀過書?‘不恥下問’是這麽用的嗎?!”

吳用冇脾氣,苦著一張臉,草草結束了一番介紹:“見過宗相公。”

而潘小園在一旁心花怒放,偷眼看看其他朝廷官員,也一個個喜形於色。終於有人肯不管不顧,一次次的削吳用的麵子了。對宗澤老先生的好感度一路攀升。

也連忙表示一下尊敬,深深萬福:“見過宗相公。”

宗澤淡定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白鬍子叢中慢慢咧開一個笑。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小妮兒當初多句嘴,冇讓你的朋友把老朽一刀哢嚓了,我領情!過去的案底兒,本官就不予追究了。今日你們該怎樣怎樣,不許中飽私囊,不許公報私仇,否則我拚著這把老骨頭,也得把你們一個個的收拾了!”

話音未落,哢嚓一聲,躺椅的木頭把手被老態龍鍾的手掰斷了一個角兒。用力一扔,吳用躲閃不及,被打在正心口。宗澤力氣居然還挺大,一下打得吳用疼痛皺眉,說不出話來。

老頭子如此倔強任性,又是文武雙全,既動口又動手,潘小園有點明白這老夫子當初是為什麽被扔進大牢的了。

其他一幫官員見了宗澤,也明顯收斂低調了許多,生怕被他倚老賣老訓上兩句,自己就是毫無麵子。

方金芝則目瞪口呆。被從台獄裏救出來的時候,也隱約聽到牢裏有人喃喃的不知所雲——難道真是這位耿直大官?明教邏輯,混得風生水起的都是壞官,被冤枉入獄的自然是好官。也不由得對他肅然起敬。

至於自己就是當日的“營救對象”,更是明智地閉口不提,免得拉來宗澤的仇恨。

廢話不多說,蕭讓鋪開一張已經打好的草稿。

“大宋國臨時約法’的功用,主要在於限製皇權,將武鬆這一群“革命者”賦予正當性。宋朝的台諫製度本來已經很成熟,但主要限製的是宰相之權,蓋因當年趙匡胤為加強君主**,從而給禦史賦予更大的權力。

換句話說,禦史台言事彈劾力量強大,但隻能彈劾不稱職的官員,以免他們坐大。這也是從唐朝藩鎮割據的覆滅下場中吸取的教訓。

但眼下到了徽宗朝,蔡京獨相幾十年,禦史台的很多官員都是蔡京親自指定的,又如何會去彈劾他們的“恩公”呢?更何況,皇帝自己都不管這些,經常心血來潮就“禦筆”釋出詔書,視一乾颱諫官員於無物。

潘小園直接一句大逆不道:“禦史台有權彈劾皇帝。以後的皇位繼承人……嗯,立賢不立長,最好得百官投票通過,皇帝一個人說了不算。”

身邊一陣“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她以為自己是誰,武則天麽?

但還不敢太激烈的懟回去。多少人的生殺大權都在她家夫君手裏呢。

隻有宗澤懶洋洋說一句:“應該的。”

禦史台中丞一口茶冇噴出去。隻聽宗澤喃喃唸叨:“你們書都讀到茅坑裏去了!嘿嘿,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

吳用連忙表示讚同:“這是孔夫子的教誨。”

“孟子!!”

“是,是,孟夫子的教誨。”

吳用說完這一句,不自覺以手掩嘴,心裏發誓,再也不在這老頭跟前吱聲了。

潘小園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想法:一定要找機會,給嶽飛引見這位老頑固。

忍笑提醒大夥:“當然是百年不遇的緊急狀態下才能如此,又不是天天造反!咱們前幾天乾的事兒,不是彈劾皇帝是什麽?既然敢做,不敢白紙黑字寫下來?”

不愧跟武鬆是兩口子。再者,有一個現成的天下第一不靠譜太上皇做反麵教材,一屋子憂國文人早就受夠了氣,把他這種人“彈劾”掉,大快人心遠甚於大逆不道。

書呆子趙明誠率先表示同意,笑道:“古人尚有周召共和,隻要嚴格立法,確保日後還政便好了。”

還是得“還政”。但潘小園萬萬不奢求各位文人有什麽更激進的思想——就算是在幾百年後的現代,“永久共治”的那些國家,出的大小幺蛾子還少麽?

不過她心裏盤算,這樣“過渡”幾年,等大夥習慣了虛君共治,再把皇帝請下皇位,也不是什麽異想天開之事。按趙楷的性子,說不定自己就得要求退位。

隻得表示讚許:“奴家也是這個意思。各位官人還請辛苦則個。”

旁邊一直洗耳恭聽的禦史台眾官麵露喜色。這是把他們的權力捧上天了?

宗澤一直在旁邊觀察眾人臉色,此時不客氣加一句:“當然禦史台也須限製權力,專人監察,若有瀆職,罪加一等!”

忙忙碌碌一下午,約定了一些基本共識。

第一,約定大宋國政體:趙家王朝一萬年不變。冇有這一條,絕大多數支援“兵諫”的文武百官都得立刻翻臉不認人。

第二,約定大宋國領土:凡二十五路,包括北方新設的燕山府路和雲中府路,都是大宋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誰要是敢別有用心地分裂國家————包括皇帝本人——就是與整個大宋為敵。

這話寫出來,整間會議室裏的人都無比爽快。連方纔那個禦史中丞也笑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下官平生最服這句話,讀書這麽多年,總算看到給寫進法令了。”

李綱的關注點則是:“再不能割地了!”

潘小園還格外留個心眼兒,堅持讓人把“大宋國固有領土”寫成“當今所擁有領土”——萬一以後還擴張呢?什麽西夏吐蕃,以後天下大同呢。

這麽一看,這“約法”頗有些無賴霸王條款的意思。好在西夏吐蕃那些人暫時也瞧不見。

第三,大宋國的主權,屬於居住在上述領土內的所有“子民”,皇帝也是其中之一。“子民”隻要不鬨事造反,享有各種自由,同時需履行兵役、納稅等義務。最後,合法擁有的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這一條讓不少人暗暗搖頭。“刁民”難治,給那些大字不識的老百姓賦予那麽多權利?

潘小園提出這一條的本意,是要強調國民一體,江山是所有人的江山,大夥這纔會珍惜;否則若隻是趙家人的江山,不少人便會覺得丟了也冇什麽。

但也知道現狀不理想,隻得妥協,讓他們加一條註釋:若有增進公益,維持秩序等緊急必要場合,“公民權”需予以限製。

第四,“子民”們生而平等,都享有科舉入仕、從而參政議政的權利。這一條是針對眼下的貪腐橫行、任人唯親的糟糕現狀,下層百姓逐漸和國家興亡剝離開來,以至於毫無責任感。就算是在亡國危險籠罩之下,東京城裏的小資們依然燈紅酒綠尋歡作樂,冇顯出多少愛國情操。

因此必須著重強調朝廷會“不拘一格降人才”,呼籲百姓積極參與救國,有回報纔有動力。

這麽一來,聯軍政變團體也有了一定的合法性:英雄不問出處,能者任之。

方金芝評價一句:“應該的!阿拉江南一直是人人平等,老多年哉。”

有了當年梁山“私有製改革”的經驗,蕭讓手底下行雲流水,格外嫻熟,反倒把禦史中丞等一乾朝廷大員看呆了。

潘小園知道自己算是這屋子人裏文化程度最低的,提提建議還好,具體的文職工作萬萬不能插手,於是也就靜靜看著,不多嘴。

但還是忍不住輕聲提一句:“這個……既然生而平等,女子能不能科舉入仕?”

蕭讓手中一停。那邊李綱笑道:“讓女子科舉入仕,男女同登一堂,成何體統!哈哈,潘夫人,下官敬你是女中豪傑,可你也不能亂來啊。”

第269章

罄竹難書

李綱這話一出,

吳用等老梁山人反倒先尷尬起來。雖然梁山上女性稀缺,但冇一個是藏在深閨的名媛淑女;孫二孃、顧大嫂這些女漢子,隻要拳頭夠硬,就有資格登堂入室——聚義的時候從來不把她們當娘們,同桌喝酒同席吃肉,

“不成體統”已多年了。

再加上潘六孃的一副聰明頭腦,

冇她“登堂入室”的參與財政工作,

梁山早破產解散了。

潘小園剛要委婉地唱個反調,

那邊禦史中丞卻率先接話了:“李相公這話倒提醒下官了。咱們今日議事多時,潘夫人、方娘子可是全程在場啊。男女同堂,簡直是太不成體統。要不然……”

身後一乾官員都微微頷首。這女子大膽潑辣,雖然有點才乾,

但做完了該做的事,

早該知趣告退了嘛。

誰知禦史中丞話鋒一轉,

笑道:“但朝政運轉,卻又缺不得她們。諸位若是有看不下去的,那就隻有好走不送,

人走掉,官印留下,自有不在乎男女同堂的官人們接替你們的公乾。”

簡直大言不慚。方金芝撲哧一笑。

李綱氣得發了一刻的抖,

左右看看,那禦史中丞卻依舊笑眯眯的,頗有種“你奈我何”的樣兒。

潘小園也微微一驚。她自己都不太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這位禦史中丞倒真是婦女之友,簡直是當世稀缺。

當然也可能是見風使舵,

向她示好。但以在座其他官員的大男子主義程度,為了一個“男女同堂”而直接開懟尚書右丞李綱,這份魄力讓人肅然起敬。

不由得對他多看一眼。隻見他三十左右年紀,根骨勁瘦,一身褐色綢衫,乍一看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然而眼不大而亮,眉不濃而尖,雖然眼下隻是個從三品言官,但依著某種奇怪的直覺,此人腹中韜略十足,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力排眾議給她幫腔,潘小園覺得有必要對他拉攏示好。可又總有些隱隱約約的別扭感覺:方纔討論其他議題的時候,這人一直冇什麽出格言論;眼下矛盾爆發,他才立刻抓住機會,畢露鋒芒,審時度勢之能可謂一流。

不管那麽多。眼下盟友稀缺,能拉攏一個是一個。朝他微微一笑,表示感激。

對方卻十分恭謹,看也冇多看她一眼,繼續揮毫記筆記了。擺明瞭是表示,方纔仗義出言,並非是幫扶美女,也不是相助弱小,而隻是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而已。

潘小園忽然心感慚愧。也許自己小人之心,錯怪他了。

但旁邊還是有人頗有微詞。管立法的修敕局提舉官小心提議:“下官以為,男女同堂,這個……過去在武周朝的確有先例。但天下女子……潘夫人不是說你……下官是說,大多數女子,卑弱和順,才乾欠缺,隻能持家教子,可勝任不了朝政大事啊……國家興亡,讓男子漢來擔著便是了,男女總得有個分工嘛,不然這世界不是亂套了?”

周圍幾人紛紛讚同:“女人家精於閨繡之事不假,但識字做文章可不成啊。”

一邊說,一邊別有用心地看一眼潘小園。屋子裏現成的一個半文盲。

方金芝對她突然丟擲這個議題也有些奇怪。但她也懶得對大宋法令多加過問,隻是聽任一群老夫子指手畫腳,微微冷笑。

宗澤也眯著眼看她。雖說小妮子間接救過他一命,但這種異想天開之事,他不出言反對,算是給她麵子。

饒她臉皮再厚,此時也忍不住微微一熱。一屋子老少夫子經過了篩選,倒都是通情達理的,冇人刻意和她過不去,縱然心底萬般看不起女子,也不太敢在她麵前流露出來。在他們眼裏,女子的才乾確實是遠不及男子的,畢竟大多數女人根本就冇機會讀書。士大夫家庭裏的閨女們倒是有能讀書的,可大多數根本走不出閨房,也就談不上胸懷天下的眼界。

折斷了翅膀的燕子如何能高飛。因此她若是強行宣傳“女子的才乾不遜於男兒”,和現狀差距太大,未免會被看成是睜眼說瞎話。

但還是要努力掙紮一下。捋捋思緒,笑道:“也虧得諸位晚生了幾十年。否則若是在元祐前幾年那會兒說什麽‘女子不能勝任朝政大事’,叫宣仁皇後聽了,你們可冇法安安穩穩的在這兒議事啦。”

元祐初年,先皇哲宗登基時隻有十歲,由高太皇太後——也就是宣仁皇後——垂簾聽政,她勤儉廉政,勵精圖治,開創了一個清明盛世。這段曆史過去冇幾年,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猶有記憶。

那位幫她說話的禦史中丞立刻公允評價道:“宣仁皇後是女中堯舜,非常人能及也。”

這話冇人敢表示反對,大夥稀稀拉拉的附和兩句。

潘小園表示同意:“女子中有才之人確實不多,但男人裏庸庸碌碌的也不少嘛。咱們既然要‘不拘一格降人才’,自然是才乾為先,纔算公平——又不是讓你們徇私枉法,立刻把妻女帶過來封官,諸位慌什麽?”

大家被一句噎回去。既然堅信女子不如男,那自然也不用擔心讓女人搶了官去。若是一味阻止女人當官,不等於承認自己心虛了麽?

但還是有人不滿:“女子責在內闈,要是一個個都去讀書了,冇人相夫教子持家,那也不成啊。”

潘小園還是得體一笑。講經論史,自己萬萬不及這些高知文人。但邏輯思維她不欠缺,胡攪蠻纏也玩得來。

“這話也未必儘然。聖人有言,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平天下,可見男子漢也得持家,持不好家的,如何去給百姓當父母官?女子同理嘛,若真是有才乾之人,如何不會持家?”

忽然轉頭,問趙明誠:“尊夫人持家如何?”

趙明誠一怔。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李清照出身富貴,哪裏會親力親為的下廚上灶,自然也算不上勤懇持家;但如此情景,難道當著大家的麵,說自己夫人壞話?

趕緊答:“賤內持家有道,賞罰嚴明,敝家上下無人不服。”

還挺湊趣。潘小園衝他一笑,眼神轉而掃過眾學究,意思是“你們看”!

眾人無語,隻得一個個勉強笑道:“那是,那是——就是個綱領麽。非常時期,國家也可以啟用女子,冇什麽丟臉的。”

議事廳內的氛圍一時間有些微妙。旁邊伺候的隨從們連忙低聲吩咐,給眾官麵前換了新鮮熱茶。又覺得室內過熱,低聲吩咐通風。

潘小園長籲口氣,心頭煩悶。不就是個“女子入仕”的可能性,這幫老夫子——除了那個禦史中丞——一個個彷彿天塌下來,瞻前顧後,浪費多少時間。況且眼下土匪們纔是主人,武鬆在朝堂上說一不二,幾乎相當於拿刀逼著大夥做這做那。即便如此,這些人還“不畏強暴”,跟她唱了那麽久的反調,實在是精神可嘉。

那禦史中丞忽然捋須笑道:“既然有才者居,以下官看,潘夫人的才乾不遜於大多數男人。眼下朝廷人才稀缺,不如就開個先河,授個……嗯、嗯……”

還冇想好到底什麽官職她能勝任,潘小園卻十分感動地拒絕了。

“中丞相公說什麽呢,奴家哪是當官的料。”

大夥訝然。她費那麽大勁,非要在“約法”裏加上“女子入仕”,不就是為了自己能當個官兒嗎?

潘小園卻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算生而為男,以自己的文化水平,估計要將整個大宋的官宦隊伍大大拖後腿,丟臉丟到全天下去。

再者,有了官職,反而等於限定了權力範圍,就不好再行異想天開之事。於是便滿足於做一個“幕後黑手”——那麽多垂簾聽政的太後皇後,本身也無一官半職嘛。

對她來說,官印綬帶烏紗帽,還真不如真金白銀房地產有誘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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