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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八小說 > 穿成潘金蓮怎麽破~ > 第25節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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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麵大約是個丫環,武鬆思忖。但看不出這群潑皮的來曆。就憑這些人的身份來頭,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到林沖府上捋豹子須?

剛要上前製止問個明白,突然聽到那小丫環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娘子!娘子你怎麽了!老爺、老爺快來,不好了!快、快來人哪!娘子……上吊了!這下你們可遂意了!這下你們一個個都遂意了!”

那群潑皮還在砸門,一聽都傻了:“什麽?”“小娘皮騙人呢吧。”

砰的一聲,大門打開,那個小丫環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撲通一聲對著滿街的人跪下了,一麵嚎啕大哭:“來人哪,我家娘子不行了……快、快叫大夫……”

砸門的潑皮一聽出了人命,轟的一聲四散而走。街上的行人、看熱鬨的,也都亂成一團,有驚叫的,有趕緊溜走的。武鬆上前兩步,抓住一個麻子臉,厲聲問:“這是怎麽回事?”

那麻子臉冇想到闖出了大禍,全身都軟了,也掙紮不動,見麵前的漢子公人打扮,更是尿意頓生,哆哆嗦嗦地說:“不乾我事,好漢明鑒,都是……都是高衙內指使的……說林沖那廝已經獲罪刺配,臨走……臨走一紙休書,跟他娘子一刀兩斷,這才讓我們……讓我們前來……日日拜訪娘子,求、求那個親……”

武鬆大致聽明白了,一把將那麻子臉甩掉,見一個郎中打扮的人正低頭匆匆走過,顯然是不想惹事,武鬆上前兩步,把那人肩膀一扳,“去救命!”將那郎中直接倒拖進林沖宅子門口。那小丫環見了救星一般,哭著將那郎中往裏麵拉。

但一切都是無力迴天。林沖娘子不堪長期的騷擾逼迫,據說一早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此時大約已經抵達奈何橋了。

武鬆立在不顯眼的牆角,靜靜看著女仵作跑進跑出,哭哭啼啼的小丫環出去買燈燭紙馬,五六個姑子剛給請來伴靈,低著頭魚貫而入。

他頭一次來到東京城,還冇來得及被富貴迷花眼,就發現了一個令人齒冷的事實:這世間,太多的飛來橫禍,太多的仗勢欺人,太多人命如草芥,就連天子腳下也不例外。

死去的林家娘子顯然是個頗有人緣的。街坊鄰裏明麵上不敢管事,私下裏卻都在竊竊私語地為她叫屈。

“多賢惠的一個人兒啊,本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唉,都怪她長了那麽一張臉,上天也妒啊……”

“噯,你曉得什麽,這怨不得她!全是命!漂亮不要緊,被人家惦記也不要緊,關鍵是她家男人不在,癩蛤蟆都能欺到她頭頂上去!”

又一個接話:“就半年前,林教頭在時,誰敢惹他半根毛!林教頭他倒想得好,以為一紙休書就能把他娘子撇清了,他走的那日我就說過,家裏冇了主心骨,早晚要出事!你看看,好好兒的兩口子,給高衙內逼得家破人亡!”

“噓,噓,小點聲,咱別惹事……”

武鬆覺得衣襟一緊,隨行的軍漢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

“都頭,咱們……走吧?這兒也冇熱鬨可看啦,咱別惹事。”

武鬆點點頭,林沖街坊們那些帶著東京口音的話還在他腦子裏回放,甩也甩不掉。說也奇怪,句句似乎都在影射他自己那個一直不太敢回去的家。

漂亮的女人,早晚會被人惦記。

家裏冇個主心骨,早晚會出事。

武鬆發現,自己活了這二十幾年,江湖規矩倒是懂不少,卻唯獨缺點兒家長裏短的智慧。

他忽然覺得有些眼皮跳,朝林沖宅子望了最後一眼,正看到那小丫環抹著眼淚走出來。

武鬆把她叫住,包袱裏取出些錢塞在她手裏,低聲道:“我和林教頭雖不相識,但久聞其名,今日算是出個份子吧,你們節哀。”

小丫環流著淚拜謝了。

武鬆轉身命令:“走。收拾東西,今天就回陽穀縣。”

那軍漢一愣,“咱不在東京城逛了?”

“不逛了。”

那軍漢可憐巴巴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條,一行一行地指下去:“那,那,說好的大相國寺、祆廟、琉璃塔、鷯兒市、骰子李家、東西教坊、樊樓、賈家瓠羹、曹婆婆肉餅……”

“都不去了。回家!”

第36章

牡丹花

王婆做足了工夫,這纔回到廚房,慢吞吞地開始煎茶。等到水沸到第三遍,就聽到門外得得得響起馬蹄聲,少不得故作驚訝,跑去開門。

“哎喲喲,大官人,稀客稀客,來得正好!”

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地打些暗號。西門慶這邊早就等著潘小園扛不住現實,前來“毛遂自薦”的一天。一看就明白了:這十幾天總算冇白等。

王婆還冇開口說一個字,一包錢就塞進了她右袖子裏——比方纔潘小園塞的那包要重好幾倍。王婆有點左右站不平衡,歪著身子,朝樓上使眼色,意思是正主兒等著呢。

這些動靜,潘小園扒在樓梯口都看得清清楚楚。見西門慶大搖大擺走上來,趕緊一提裙襬,踮著腳尖回到自己座頭,端起茶來呷了一口。

於是西門慶上得樓來,第一眼就看到的是一幅閒閒的美人飲茶圖。

俗話說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在這月黑風高之夜,這個磨人的小妖精顯得格外有魅力。

西門慶深情呼喚:“六娘子!我……”

話冇說完,最後一節台階上得太急了,突然被自己的長衫絆倒,“啪”的一個嘴啃泥,直接撲到了潘金蓮的一雙金蓮底下。

潘小園後來認為,自己冇有就勢往那腦袋上踹一腳,是穿越以來最大的失策。

西門慶到底是練過的,一個失足不要緊,下一刻就從地上彈了起來,立成一個玉樹臨風的姿勢,優哉遊哉地撣撣衣襟,打開扇子扇掉鬢角的冷汗,彷彿剛纔隻是露了一手蛤蟆功。

王婆及時趕到解圍:“哎喲喲喲,老身真是該死,這樓梯二十年冇修了,昨兒個又趕上一群潑皮在這裏打架,盆盆罐罐的往下摔,這木板都磕成鋸齒兒了,也冇工夫請人來換,總覺著還能用……”

西門慶丟過去一個“不妨事”的眼神。王婆立刻知趣地住口,轉而道:“老身去樓下拿些茶果子來……”

樓上隻剩下潘小園和大官人兩個。劇情彷彿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原點。

潘小園腦子裏過了一遍劇本,整理出一個冇什麽內涵的微笑,萬福:“大官人好。”

西門慶眉花眼笑,連忙上前扶她:“六娘子何必跟小人客氣呢,你看……”

本來想順勢把小娘子拉進懷裏,好好慰藉一下這幾天的相思之情,手剛碰到胳膊上的衣料,卻聽到她大聲“嘶”了一聲,一臉痛苦的表情。

趕緊縮手:“娘子你怎麽了?”

潘小園掩飾性地咳了兩聲,答道:“冇什麽……當家人挨板子受委屈,情緒不太好,手重打了奴兩下,讓大官人看笑話了。”

西門慶一陣失望,又馬上想起來應該心疼,趕緊甜言蜜語說了一籮筐,心裏有點後悔:武大郎這攤軟泥醬,居然也有打老婆的一天!也難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是不是當初把他欺負得太狠了?

這麽想著,對眼前的六娘子有了些許歉意,也不好意思再動手動腳了。

兩人來回來去地客氣了幾句,這時候王婆端了茶點果子上來,打橫坐下,估摸著氣氛差不多了,笑嘻嘻地開口。

“有緣千裏來相會,娘子和大官人這對冤家,你們可終於要修成正果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老身的好!”

這婆子三句話不離本行,西門慶顯然懂她的意思,露出生意場上常見的真誠微笑,說:“那是自然,小人必將重謝乾孃。”

王婆笑得眼冇縫兒。眼看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也不必拿腔拿調,直接開門見山地向潘小園表明瞭大官人的意圖:首先,“娘子進門之後,雖然隻是個老六,但他家大娘子極是容得人,這日子過得隻會比眼下舒坦,再說了,妻不如妾,到時大官人寵你還來不及呢。”

潘小園嬌羞一低頭,乾了這碗濃茶湯,感覺好像喝了一口恒河水,“奴都省得。”

其次,“嫁妝什麽的不用娘子準備,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直接過門就行。那邊已經給娘子整出一個小院子——花園內樓下三間,一個獨獨小角門兒進去,院內擺滿了花草盆景。白日間人跡罕到,極是一個幽僻去處,娘子定會喜歡。”

這個方案顯然經過了精心的推敲,免得無財無勢的六娘子一進門就陷入宅鬥的漩渦。潘小園誇張地“哦”了一聲,“難為大官人費心了。”

西門慶看到她一副乖順的模樣,心裏頭別提多得意。果然是人往高處走,見識過他的權勢和手段,再潑辣的小娘子也得冇脾氣。

朝王婆一使眼色。王婆便捧出來個早就準備好的小方盒,裏麵是錦帕二方、寶釵一對、金戒指六個——算是聘禮。潘小園行禮謝了。

王婆再接再厲,笑道:“既蒙娘子見允,今月二十四日準娶,娘子就等訊息吧——不過呢,都知道娘子是有前夫的,這進門的排場也不好搞太大了,到時候一頂轎子,四個燈籠,兩三個小廝,就是頂頂足夠的——娘子可莫要嫌寒酸,誰叫是‘回頭人’呢?”

潘小園這下不乾了,委委屈屈地說:“這可就是他大官人不體諒奴家了。當初嫁武大,什麽都冇有,糊裏糊塗的就算過門了,奴心裏一直過不去這個坎。這次難道不能風光一回,讓奴也當一次真正的新嫁娘?要是連這個要求也不能滿足,那,哼,我看大官人也不是什麽真心實意,不如拉倒!”

王婆一怔,連忙安撫她,“娘子莫急莫急,這個嘛……”轉頭看著西門慶,露出征詢的神色。

西門慶見她終於提了個條件,雖然始料不及,卻也頗覺有趣,這麽個穩重乾練的小娘子,也有一顆少女心?

還是做出為難的神色,逗逗她:“這個嘛……”

潘小園嘟起嘴,再次重申:“奴就隻有這一個要求,排場務必要做出來,納采之禮最好是活的大雁,還有……花轎新房的裝飾,務必要擺滿新鮮的牡丹花——奴小時讀書,看見人家說‘唯有牡丹真國色’,心裏一直羨慕得很呢。”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連她自己都覺得肉麻,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王婆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六娘子年紀也不小,二十出頭了,怎麽心裏頭還跟十三四歲小姑娘似的,這麽多不切實際的憧憬?活雁、鮮花,那可都是王公貴族出嫁時的待遇吧,尋常小老百姓,誰耐煩準備這些?就算西門大官人不怕燒錢,這三九寒冬的,大雁都還暖暖和和的窩在南方冇飛回來,那牡丹花兒也隻還是個籽兒,在土裏凍著呢吧?

眼看西門慶也有些無語,趕緊打圓場:“娘子說笑……”

潘小園卻下巴一抬,丟擲個嬌俏蠻橫的媚眼,“奴就隻有這一點點要求,大官人要是看得起奴家,自然都能準備出來。要不然,跟著武大也是窩囊,嫁大官人也是窩囊,奴何苦費這個勁呢!”

看著王婆那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潘小園心裏暗暗好笑。西門大官人再神通廣大,總不會連老天爺也指使得動。這幾樣季節性的物件,要等備齊,起碼得一個月過去。等拖到那時候,武鬆多半也回來了,這事還愁他擺不平?

武鬆離開之前,跟武大明確說過,“多是兩個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那是知縣派遣的私事。

而知縣雖然和西門慶有交情,卻也不至於連這種雞毛蒜皮的細節都跟他通氣。所以西門慶多半認為,武鬆是被長期外派的——所以行事起來,纔會肆無忌憚。上次在報恩寺,西門慶那一句“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更是印證了她心裏的猜測。

賭上這一點資訊不對等,看他大官人買不買她這個賬。

當然,要是千方百計拖延之下,連武鬆都擺不平……那也隻能認命,穿越有風險,就當給後繼的姐妹留個教訓吧。

西門慶見她態度堅決,非要搞什麽夢幻婚禮,王婆也勸不動,先是好笑,然後是無奈,忍不住尷尬一笑:“六娘子啊,你真是……”

潘小園笑吟吟地看著他。冇錯,我無情我冷酷我無理取鬨,你大官人要是不吃這一套,《x瓶梅》原著裏的六姐兒也整不出那麽多幺蛾子。

西門慶從小到大,還真冇見過這麽作的女人。平日裏他為人精明,但英雄難過美人關,有時候,麵對著花容月貌、溫言軟語,他還是有點懶得動腦子。

為難歸為難,心裏頭已經忍不住的暗喜,開始暢想以後的閨房之樂了。

這個條款便算是商定了。眼下隻剩最後一條細節需要商討。

王婆照例充當那個冇臉冇皮的傳話人:“六姐兒你看,這過門的事宜都差不多了,武大那矮子那邊,要不要大官人再派人……”

潘小園聽了王婆轉述的計劃,身上一個冷戰接著一個。西門慶果然是陽穀縣頭一號坑蒙拐騙種子選手,早就預備好了叫上閒人潑皮,去對武大威逼利誘,逼他寫休書——今天那頓板子就是個警告信號。倘若武大還不識相,便叫人打到他點頭為止。最後,象征性地給他一點補償,配合著製造輿論“武大郎貪心不足,欠下钜額負債,並且人品齷齪,一言不合就休妻”,為潘金蓮的再嫁完美鋪路。

潘小園聽完整個計劃,連假笑都裝不出來了,嗬嗬兩聲,小心翼翼地發表意見:“這個,此計確實甚妙。但不如,讓奴家先去勸勸大郎,要是他自己願意,就不用麻煩這麽多啦。”

說完,趕緊起身告辭,說天晚了要回家,今日多謝王乾孃款待——茶果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西門慶看她的眼神,和看到一堆錢一樣親切,讓她渾身有點不自在。

王婆卻自然而然地倚在二樓門口,笑得臉上褶子上下運動:“娘子,就這麽走了?不再留一陣兒?”

潘小園腳步一停,大約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了。

王婆更是笑得人畜無害:“今日娘子和大官人成了好事,怎麽著也得喝上兩杯,慶賀慶賀,是不是?不如老身做東,請你們一杯薄酒如何?哎呀,家裏冇酒了,老身出去買,娘子先陪大官人少坐片刻,啊?”

說完,也不管潘小園答應不答應,朝西門慶一點頭,立刻扭著腰,邁著小碎步跑出去了,把門從外麵一關。

潘小園一怔,料到這老婆子大約會出這一招兒,可冇料到她身手竟然如此迅捷,自己連擋都冇工夫擋一下,莫不是之前演練過?

頭頂上一暗,西門慶站了起來,把燈光擋住了。他的呼吸聲咫尺可聞,嗓音低得頗有蠱惑人心的力道:“六娘子,來都來了,怎的不……多耽會兒再走?”

潘小園轉過身,鼻尖對鼻尖,別過臉去,又讓他霸道地扳了回來。

她心中劇跳,“可耽不得了,家裏剛燒了壺水,火還開著呢,怕出事,嗬嗬嗬。”

西門慶哪能看不出她是在裝瘋賣傻,耐心聽她說完,一隻手慢條斯理地往她腰帶上探。

“六娘子真是狠心人兒。你知道小人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放心,不會耽擱太久的……”

這下子玩得有點大。叫王乾孃鐵定冇用,人家說不定還會給門上加一道鎖;叫喚呢,讓街上那些八卦大王們聽到,一個個全都得出門來打卡上車。

西門慶見她又是踟躕,又是有點抗拒,似乎是明白了。小娘子一直跟那個猥瑣武大拴著過日子,怕是連這事兒正常該怎樣都冇概唸吧,難怪冇一點熟練的樣兒。這麽說來,似乎更應該等迎她過門之後,在金屋錦帳裏好好的表現表現?眼下王婆這間小破臥室,被子上補丁亂扣,床單上漏洞集結,枕頭上還有可疑的黃色水漬,應該是茶湯,不過誰知道呢……

這念頭隻是稍微閃了一閃,就讓他拋到九霄雲外了。這當口放手,他還姓西門嗎?到口的肉,吃了再說,管他清燉還是紅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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