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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八小說 > 穿成潘金蓮怎麽破~ > 第108節

第1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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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將眼下的生活經營好。不管以後有什麽變化,都得有足夠的底氣和資本去接受。

酒店裏小弟都認得她,一上來好酒好菜的招呼。大夥都是粗人,上來就是一盆雞,一盆魚,一盆牛肉,一盆飯,再砰的往桌子上放兩壇酒。大家嘻嘻哈哈風捲殘雲,好在都還照顧潘姐,給她留了兩個雞腿兒。

還有人笑嘻嘻問:“都說宋大哥每次下山,都能拉來不少好漢上山聚義。怎的潘姐你,也開始拉人入夥了?”

說著往隊伍裏一指。一個萎靡不振的陌生麵孔,倒是挺機靈的相貌,隻可惜眼下目光呆滯,叫也不應,東西也不敢吃,任誰接近,都是緊張得嚇一跳。

潘小園心裏頭糾結。鄆哥這孩子,跟自己交情倒是不淺。這回梁山來攻陽穀縣,本來冇他太大的事。叫他出來,純是為了作證,並非故意找他晦氣。

隻是李逵在他眼前瘋狂殺人,斧子差點就砍在他身上,這心理陰影麵積不知有多大。雖說並非自己的錯,到底是梁山整體的鍋。

眼下他誰都不信,隻知道黏著自己——畢竟當初是她奮不顧身,將李逵的殺人表演推遲了那麽幾秒鍾,搶下了小猴子一條命。

既然如此,那不如順水推舟的就把他收了——這是她當時的想法。可總不能把他帶到自己家裏去。小夥子胡茬都出來了,跟她住一塊,就連魯智深都會覺得不合適。

武鬆倒是提出,可以暫時安置在他那裏。但他考慮得也不周全。總不能把鄆哥一個人扔在他的空院子裏,腳還冇站穩,就立馬陷入強盜和土匪的汪洋大海吧。

再說,眼下還不能讓鄆哥和貞姐見麵——貞姐她爹就死在李逵斧子底下,鄆哥就是第一線目擊證人。雖說那個渣爹毫不令人同情,從來都是把閨女當累贅、搖錢樹,但畢竟是貞姐親骨肉,小姑娘驟然知道這個訊息,不一定受得住。

思來想去,聽得幾聲碗碟響,聞到一陣茶香。小弟們已經收了殘羹剩飯,殷勤招呼:“大姐,喝茶?”

她忽然起了個念頭,叫過為首的小二,指著鄆哥道:“這個小夥子,能不能先安置在你們東溪村酒店裏,教他些江湖規矩、生意經什麽的,回頭我常來看他。”

幾個小二互相看一眼。店裏多一個人不多,不是什麽大事,做得了主,當即應道:“大姐放心,包小的身上!”

鄆哥倒是十分認命,左右看看,破鑼嗓子低聲開動:“謝……謝謝嫂子。”

本以為鄆哥這檔子事就此了結,誰知冇過十來天,山下的小嘍囉就飛奔來報告:“大姐,請你下去看一眼!”

潘小園連忙收起手頭的工作,匆匆跟著到了東溪村酒店。一進門,嚇了一跳。

隻見鄆哥換上了身小二的衣服,兩隻手被反綁著,讓兩個小二監押在門柱後麵呢。他垂頭喪氣的耷拉著腦袋,看到潘小園進來,纔有氣無力地叫一聲:“嫂子。”

還冇等潘小園詢問,那邊小弟們已經七嘴八舌地說上了:“大姐,你帶來的這小猴子不厚道!剛呆幾天,就想夜裏偷偷跑掉。嘿,半點本事冇有,毛手毛腳的,當場讓兄弟們捉住了!大姐你說,怎生處置!是來硬的還是軟的,你說了算!”

這種狠話鄆哥大概冇少聽,渾身一哆嗦,那頭都快低到褲襠裏去了。

潘小園又好氣又好笑。跑?翅膀硬得夠快!

趕緊讓人把他給解了,給他篩一碗淡酒,“說吧,怎麽回事?怕我害你不成?”

鄆哥受寵若驚,這是把他當大人了。連忙接過來,幾口咕嘟下去,臉上泛一片紅。

他倒是恢複得格外迅速,此時一雙眼睛重新靈氣閃動,眼珠子轉一圈,酒碗擋著臉上的表情,可憐吧唧地說:“嫂子,你不會不知道……這兒是反賊草寇的老窩吧?”

潘小園撲哧一笑:“你挺快倒弄清楚了。不過你別怕……”

鄆哥突然壓低聲音,急切地說:“你放心,男子漢知恩圖報,我喬鄆哥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救我一命,我也會把你救出去的!下次……”

潘小園目瞪口呆,連忙道:“你說什麽呢,誰要你救了?”

看他那副嚴肅臉,這才明白,敢情小猴子把自己當成是被捉上山的“壓寨夫人”了!

也難怪,當初自己離開陽穀縣的方式,就是讓通緝犯武鬆捉走的,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鄆哥親眼目睹;武鬆後來成了梁山反賊,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也不是什麽秘密;更別提,這一次在陽穀縣,李逵濫殺百姓,自然是土匪無疑;而她不顧一切地叫停,還讓李逵嗬斥了一句,那明擺著不是跟土匪一撥的,自然是良民嘍!

鄆哥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大概是認定了她不敢反抗,也不敢逃,這才說不需要救。

眼珠子再一轉,小大人般的老成語氣:“嫂子你別怕,我已經看好了,這些人睡覺時,輪流派一個守夜的;每隔三天,是那個大胖子,他老是偷偷打瞌睡。到時候我再溜出去,他多半察覺不出,我便……”

潘小園哭笑不得,雙手連擺,終於給他打斷,也低聲道:“多謝好意,你可別救我,我要是真出去了,走在濟州府街上,那才麻煩呢!”

鄆哥瞠目結舌,好長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自己確實身處土匪大本營,而眼前的武家嫂子,正是土匪營中的一員,而且地位似乎還不低呢。

哭喪著臉:“嫂子,你怎麽落草了啊……”

潘小園心裏莫名其妙地一虛。自己久在梁山,加上對“農民起義”冇什麽成見,自然不覺得“草寇”的身份有多丟人。但在絕大多數老百姓——不包括梁山保護區居民——心中,一旦成為“反賊”,便是自甘墮落,萬劫不複,全身烏黑洗不白了。

她尋思一番,給鄆哥又倒一碗酒,問他:“當初你說什麽給我做牛做馬跟著我,還算不算數?”

鄆哥不敢看她,愁眉苦臉點點頭。隨隨便便委身了一個女大王,隻能怪他命不好。

“好!那我也不為難你,你可以回去。但如今陽穀縣已是梁山地麵,眼下正打仗,兵馬來往,你的生意怕是也做不下去;你要是想跟著我,我給你包吃包住零花錢,就當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你怎麽說?”

看得出小猴子內心激烈交戰,手指頭卷著油頭髮,左看看右看看。酒店裏一排古惑仔小二,朝他露出白牙,嘻嘻的笑,笑容裏肯定不懷好意。

潘小園心裏一動,又輕聲補充道:“嫂子我在梁山上也不見得待一輩子。你先留下來乾幾個月,等攢下些錢,再考慮下山不遲——放心,就算是在這兒,也不會叫你殺人放火。隻是在酒店裏打打雜,幫幫工,不算傷天害理吧?”

鄆哥為難了又為難,終於說出了心裏最大的一個顧慮:“可是我聽說,梁山上大王,有、有吃人肉的……”

潘小園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別老洗頭,冇人願意吃你。”

了結鄆哥這檔子事,這纔回山,繼續處理爛攤子。

山寨比平常空虛了不少,至少一半的人口都跋涉在行軍的路上。就連錢糧三巨頭中的李應,也被派去披掛上陣,留下一堆未完工的工作。蔣敬的頭快禿成魯智深了;而柴進平日裏最為保養得當,眼下白頭髮爭先恐後地冒出來,每次看他筆挺地坐在桌子前麵思考工作,都活像一個勤政的皇上,就缺身邊站一個油頭滑腦的小太監。

潘小園驀地又想到史文恭。他眼下在做什麽?是在梁山的追殺令陰影下惶惶不可終日,還是繼續以一派儒將風範坐鎮曾頭市,築高牆,掘陷阱,等著梁山草寇第二次來自投羅網?

戰報一天天傳過來,讓人抄錄多份,貼在忠義堂前麵,以及各箇中小寨子的公告欄。庾家村、槐樹坡、飛虎峪,一個接一個的攻克下來。梁山軍已經圍住了大名府,每日引軍攻打;一麵向山寨中催取糧草,為久屯之計。發行“債券”換來的那些錢糧,眼看著一點點消耗出去。

與此同時,傷員也一批批地送回山上,開始是缺胳膊斷腿的小嘍囉,張羅著安置養護;也有受傷的好漢提前撤回的。史進後背上中了一箭,是趴在車子上給送回來的,上身光著,那酷炫奪目的九龍紋身也就跟著秀了一路。史進冇顯得多虛弱,不喊傷不喊痛,隻是整天沮喪地唸叨什麽,說等傷好留疤,自己背上那條龍估計要變三隻眼,讓姑娘看了,不笑話他!

李應跟人單挑,全身掛了七八處彩,回來的時候裹得像粽子。剛讓小嘍囉扶著進了屋,就招手命人把山寨這一陣的賬務取過來,粗略審查一遍,見他落下的工作都讓潘小園他們頂上了,山寨還不像有破產的勢頭,這才露出滿意的神情,讓人給他換藥。

花榮回來的時候右手裹著繃帶,卻是精神抖擻,不時跟周圍人高聲談笑,說他是如何一箭射中梁中書頭頂上的官帽,又是如何拚殺得酣暢淋漓——要不是後來右臂被砍了一小刀,妨礙拉弓,他才懶得撤退!

潘小園看得心驚肉跳。這時候才真正看出梁山好漢和尋常江湖武人的區別來:這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他們不怕血,不怕死,唯有在戰鬥中才能綻放出無與倫比的氣概。

同時她的擔憂一天重似一天。那些出征的好漢,一小部分是有家室的,老婆孩子盼得征夫歸,天天組團去金沙灘觀望等候。潘小園自己有工作事業,分不開身,可有時候卻也有衝動,到金沙灘去加入迎親團——萬一,能早那麽一刻見到他呢?

心裏頭卻自己跟自己不服氣:早見到晚見到有什麽區別,武鬆還能讓人打死打殘了不成?大宋的官兵要是那麽厲害,也不至於後來把兩個皇上都丟了。

好在身邊的小弟都挺善解人意,笑嘻嘻地保證,一聽到信兒,立刻來跟大姐匯報。

可最後匯報給她第一手訊息的,卻是貞姐。小姑娘一陣風似的跑進來,進門就嚷嚷:“六姨六姨,外麵都傳,好像是武二叔回來啦!”

時當正午,外麵卻天昏地暗。最後一場秋雨,裹挾來沁骨的寒氣,劈裏啪啦打落了泛黃的樹葉。西邊的土路被暴雨沖斷了,來來回回修路的小嘍囉喊著號子,扛著泥土袋子,不時經過門口,留下紛紛繁繁的腳步聲。

還不到生爐子的時候,潘小園裹著兩床被子,正舒舒服服地窩著辦公。吃飯時,也懶得去外麵淋雨,家裏蒐羅出幾把米,一小罐紅豆,小灶上煨成一鍋稠稠的粥,這會子已經開始咕嘟咕嘟冒香氣了。

一聽這話,不由自主一起立,兩床被子全掀地上了。貞姐給抱起來,眨眨眼,若有所思地看她。

潘小園也懶得跟她裝,朝她一笑,讓她看著那粥,撐把傘就出門下山。

臨近金沙灘,已經能看到小嘍囉來來往往,不少人神情緊張,說什麽:

“快去請軍醫,找藥!”

“寨子裏快冇藥啦,要不去村裏找找?”

“安置傷員的地方還有麽?情況不太好……”

“安道全安神醫呢?什麽?隨軍還冇回來?”

“輕拿輕放,輕些兒抬!”

潘小園眼睛瞪得老大,油紙傘被風吹得斜在一邊,傘柄在手心裏亂晃,颳得疼。

眼看著一個大擔架放在平板車上,被七手八腳地沿路推過來,泥濘的土路被十幾隻大腳踩過,朝兩邊濺著泥點子,車輪忽然陷進泥裏,又讓人喊著號子拉出來。

被單底下,一個雄壯魁梧的輪廓,毫無生氣的頭上裹著遮雨的布,被單下麵耷拉著一隻血淋淋的手。雨水混著血水,成了汙濁的淡紅色,一滴滴落下地來。

旁邊簇擁著十來個小嘍囉,個個都快哭了。

“大哥,你堅持住……”

潘小園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擔架移動,忽然覺得嘴裏一鹹,原來不知不覺已經把嘴唇咬破了,這才覺出疼來,滿腦子都是三個字:不相信。

恍惚出神了一陣,才覺出身邊沉著的熟悉的腳步聲。她猛地回頭,看到個高大矯健的熟悉身影。依舊是出發時的那身衣服,穿得齊齊整整,頭髮挽得一絲不苟,隻是眼中略有疲態,見她回頭,眉梢一彎,似笑非笑。

他開口,似乎是想叫她。腦子裏徘徊了幾個稱呼,終究是選了個最中規中矩的,和山寨裏其他兄弟一樣,叫她:

“六娘。”

潘小園心中一陣洪荒之力排過,第一反應是咯咯笑起來,我就知道!

扔掉手裏的傘,衝上去狠狠給了他一拳,打在胸口,泥牛入海,潤物細無聲。自己落得胳膊一麻,殘廢了兩秒鍾。

這麽多人亂鬨哄圍著,武鬆有點窘迫,撥開她第二拳,撿起地上的傘,給她遮在頭頂,簡略地說:“大名府下來了,冇多傷人,梁中書跑了。”

潘小園忽然鼻子一酸,點點頭。記憶中的那個平行世界,大名府一戰,可是殺得軍民不分、血流成河,城中將及損傷一半,算是水滸世界裏運氣最差的城市之一。

而如今,武鬆上來就說了一句她最關心的,“冇多傷人。”

四周瞄一眼,見不少人在往自己這邊看,心裏突然一柔,想起他臨行前那句,“……等我回來再說”。

可還欠著個什麽呢!忽然有衝動,想給他一個小小的下不來台,手伸過去,又心軟了,怕他害羞。

一猶豫的工夫,武鬆已經把傘塞到她手裏,自己溜開幾步,麵不改色朝旁邊的小頭目發號施令,教安置傷員、整理軍器、去各軍寨報到。

潘小園這纔想起來關心擔架裏的倒黴大哥,湊上幾步,問:“是誰?怎麽回事?要幫忙麽?”

再往車子裏擔架上看,底下的人似乎半昏迷著,那隻染血的手臂因疼痛而顫抖。

旁邊的小頭目還在感歎:“什麽叫義氣,這就叫義氣!嘿,換成咱們,誰敢單槍匹馬,一個人劫大名府的法場?”

另一個點點頭,表示極其同意:“要不是石大哥,盧員外早就冇命了!……那幫狗官也不長眼,梁山泊的好漢也敢動!在牢裏給他吃了這麽多苦,要俺說,以後抓著那梁中書,定然碎碎剮了,給咱家大哥出氣!”

“噯,你們還是看著點兒路,別顛著!”

第129章

1129.10

潘小園聽那群小嘍囉小頭目絮絮叨叨,說什麽“劫法場”、“救盧員外”,聽得一怔,不由自主抓住武鬆的袖子。

武鬆還以為她是讓那滿擔架的血嚇著了,回頭安撫一句:“別怕。石秀兄弟隻是傷重,但性命應該無礙……”

以他自己的標準來衡量,當然人人都是鐵漢。

潘小園愣愣的道:“不是,他是……”

車子轉了個小彎,潘小園終於看清了擔架上那張全無血色的麵孔。

即使是半死不活的石秀,全身上下依然散發出刀鋒般的氣場。像頭倒下的獅子,濃眉蹇著,薄唇抿著,讓她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他突然微微睜眼,目光一下子落在潘小園身上,眼中微微迷茫了一刻,這才又看到旁邊的武鬆。她還抓著他的袖子,眼中神色有些慌張,有些焦慮,顧盼之間,楚楚可憐。兩人的距離不足二尺,不正常的近。

石秀在大名府牢房裏受儘折磨,昏昏沉沉多少天,剛一醒,就看到如此不堪的場麵,心裏無比膈應,眼中射出怨毒的光,牙齒一咬,又昏過去。

就那麽一刹那的眼神,潘小園明顯地感到了身週一冷。一時間,心頭閃過三個首尾相連的念頭。

第一,不高興大哥重回江湖了。

第二,他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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